教你写作 如何写出精彩的科幻小说长篇

徐若瑄
徐若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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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你写作 如何写出精彩的科幻小说长篇

如何写出精彩的科幻小说

一 幻想要大胆

著名科幻作家叶永烈说,科幻小说就是科学+幻想+小说。在“科学”“幻想”和“小说”三个并列名词中,谁最重要呢?当然是幻想。

研究中国科幻的英国学者爱丽丝1985年在成都第一届中国科幻银河奖大会上讲话时,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科幻最大的缺陷是幻想不够大胆。

科幻创作,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想象力的竞赛。

一种大胆的、全新的幻想的点子决定了科幻的价值。

艾萨克·阿西莫夫从现代电子技术,特别是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飞速发展,联想到缩微技术,从而幻想某一天人和战舰能缩微到可在人体的血管中激战。他的《奇妙的航程》栩栩如生地描绘了缩微人在人体内脏器官内的感觉。如果没有惊人的微缩技术这一核心,这部长篇科幻就无法成立。

“魔鬼三角”是加勒比海上一片事故频发的海域,这本是事实。西班牙科幻作家柯蒂斯·加兰将它幻想成飞碟基地,其幻想充满了真实感和扣人心弦的氛围。《魔鬼三角与UFO》这部科幻小说使他一举成名。

我们可以想象恐龙在某个特定的海域代代繁衍,也可以想象在金星可怕的风暴中生存;可以写地球儿童与外星小孩的友谊,也可以写地球人与外星殖民军的战斗。……总之,从古到今,从宏观到微观,尽可驰骋自己的想象力。

有专家将机器人、外星人、飞碟、时空隧道、灾难预言(比如核战之后的世界)作为科幻的“传统题材”。

我国青年科幻作家韩松在其《宇宙墓碑》中,写主人公子承父业当上宇宙殡葬工,专门安葬那些在外星探险中故去的宇航员的故事。作品写出了地球人的孤独感,因为地球的使者越朝太空深处飞去,越是寂寞。韩松描写的人类的孤独感,从更深层的意义上唤醒人类要珍惜现有的一切,特别是人间的真情。这篇作品在台湾荣获“华人科幻大奖”绝非偶然,而是因为它的核心——幻想是很新鲜的,很大胆的,因而是很可贵的。

目前,一些科幻作者尝试着从中国古代神话中“猎取”幻想核心。比如,晶静的《女蜗恋》《嫦娥恋》是比较成功的例子。苏学军以战国时的秦楚大战为背景,写从飞碟上来的外星人与铸剑师的友谊,在极其悲壮的氛围中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科幻的生命力在于它不停地创造出“传统”(或一些模式),又迅速地打碎它,以更新的面目出现。既然人类的想象力的竞赛不会停止,科幻的创新就不会停止。

人们初次尝试科幻创作,往往从自己的生活出发进行“幻想”——这不失为一条成功的路子。比如:由于考试时间不够,幻想能有一座“时间银行”;面对屡屡出现的考试作弊现象,幻想有人在造“作弊机”;由对生活中不合理现象的愤怒创作《后门软件》;由对中国古代科技的赞誉写下《太空炸弹》。随着社会生活和知识的积累越来越丰富,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拓宽了视野,喜欢“胡思乱想”“异想天开”的人们,会逐渐把握住怎样把瞬间即逝的幻想火花,变成绝妙的科幻构思。

深受读者喜爱的科幻小说《等你一千年》,是青年科幻作家张劲松的力作。此作发表后,张劲松声称要首先感谢舒明武。因为舒明武在《科幻世界》发表了一束“科幻构思”,其中有一个构思讲宇航员执行任务一去千年,恋人为了等他归来而不断“单细胞繁殖”,使有情人终成眷属。张劲松就根据这个构思写成了这篇爱情题材的科幻。由此可见“幻想”何等重要。

初学科幻创作者要打开思路,不妨在一起围绕着几个科幻题材“神侃”。爱因斯坦“发明”相对论就是与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神侃”时受到启发,朋友们称这种聚会为“奥林匹亚学院”。我们可组织自己的“奥林匹亚学院”,各种“异想天开”大撞击,说不定能撞出些大胆、美妙的科幻构思来。

二 以人物性格的发展推动情节发展

有了好的科幻构思,只能说是有了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好比心脏,不停地跳动,推动“血液循环”。科幻的“血液”就是情节。情节的发展除了靠科幻构思来推动之外,还有个动力,就是人物的性格的发展和人物之间某种关系的变化,它可以算是“另一个心脏”。“两颗心脏”轮番跳动或一齐跳动,推动着情节发展。这和纯文学作品是相同的。惟一的区别仅仅在于纯文学反映的是真实的社会生活,而非科学幻想。

比如王晋康的《科学狂人之死》,小说的科幻核心是一位叫胡狼的科学狂人发明了“复制技术”——包括复制人。这种复制技术,不仅可以复制一千个情人,还可以复制一千个总统。这种发明本身就会给社会带来混乱,势必遭到各方面的反对。“发明”(科幻构思)本来与环境已经构成了尖锐矛盾,加之狂人的性格癫狂,不顾一切,使矛盾如火上浇油,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后胡狼“自我毁灭”。

又如,中国著名女作家湛容的小说《减去十岁》(它被日本科幻界称誉为社会科幻小说佳作),说的是“文革”十年耽误了许多人的青春,上面下发了一个“文件”,所有人计算年龄时都可以减去十岁。这样,将退休的干部还可以再戴十年乌纱帽,而年轻干部则可能退回中学时代,各种人面对减去十岁的“文件”有各种心态。在这里“幻想”与人物命运紧扣在一起,若没有“减去十岁”,则没有任何故事。

又如美国科幻名篇《怪胎》,讲姗曼莎女士怀孕后检查身体,让胎儿与一台万能电脑通了信息。结果胎儿在电脑教唆下支配母亲干出许多坏事、蠢事,甚至杀害自己的情人。在这里,科幻构思始终融化于感情之中,推动情节发展,这是小说的“主心脏”。姗曼莎怀着既疼爱腹中的胎儿又惧怕他捣鬼的矛盾心清与胎儿斗争是“副心脏”。这两颗“心脏”轮番推动着故事发展。

有经验的科幻作家在给主人公“设计”性格时也很注意精心安排人物关系。杰克·伦敦的《九死一生》中的主人公屡遭劫难,而把他当做实验品的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追踪汽车杀手》中抓杀手的侦探和杀手原是一对好朋友。当然,《九死一生》中那位野心勃勃的科学家的实验(科幻构思)的成败连结着儿子的生死,汽车杀手(人与汽车合为一体,成为超智能汽车)与侦探的智斗,既展现了杀手的性格也推动了情节发展。由于人物关系安排得巧妙——人物之间的决裂或重逢,爱或恨,生或死都容易使作品产生波澜,牵动读者感情。若人物关系设计得不好,从交待关系到发生冲突,过程长,费笔墨,也许还不讨好。当代著名剧作家曹禹的《雷雨》在设计人物关系上是非常高明的。《雷雨》中人物之间的纠葛就是一本戏,令人不得不叹服。

有些初学者写的科幻习作,没有把科幻构思融化于情节中。比如,有一篇《飞碟教室》,作者写一只飞碟载着外星人到地球授课,这本应是一篇有想象力的作品。但作者只把“在飞碟上授课”作为背景来写,把笔墨用在描叙外星教师的音容笑貌上,让科幻构思游离于情节之外,这与“飞机上授课”、“乡间授课”、“广场授课”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我们顺着构思朝下面想,即在飞碟上授课,也许人处于失重状态,头在下脚在上,一会儿眼镜飘起来,一会儿粉笔灰四处散开弄花了老师的脸。也许有一个最守规矩的同学被“坏同学”捉弄,让他在失重状态做了一件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愚蠢事,令人捧腹。这样,科幻构思成为“动力”,而不是“布景”,才算真正的科幻。

还有一些作者把科幻当作工具(或武器)展览来写。你发明了一种激光枪,占了上风,我发明一种光子炮把你打得一败涂地;你再发明一种更厉害的中子武器重开战,我再发明一种中子炸弹来应战。这种科幻武器大战,打来打去,打得热闹,却没有给人留下丝毫印象,也是犯了“游离病”——科幻构思好像推动了情节,但与人物无关,与人物性格无关,都只有简单的“打”和“杀”。一个善良的人面对最先进的武器,他的内心世界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澜?他使用武器时会不会有许多顾忌?一个鲁莽的汉子与一个娇气小姐面对新武器时又会出现什么情况?科幻小说(或故事)既是小说,就必须与人有关,见物不见人就不是一篇好科幻。

恐怕读者对《西游记》和《封神演义》都相当熟悉。《西游记》中戴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演出了多少活剧?它既是唐僧控制和惩罚悟空的法宝,也是猪八戒搞小动作报复师兄的工具。一只紧箍咒,让读者看到唐僧的愚(过分的善良忠厚)。八戒的贪和悟空的忠。而《封神演义》中“新式武器”大展览大比武,杀得天昏地黑日月无光。但武器与人的性格发展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反而留不下什么印象。仅仅从道具的应用这一点来看,《西游记》就比《封神演义》的文学价值高得多。

更有一些缺乏经验的作者,把科幻写成武器(或新发明)“说明书”,读来索然寡味。

三 故事要引人人胜

英国小说家福斯特说:“小说就是讲故事。”

讲故事是要让人听的,写出小说是让人看的。高明的说书人和有经验的作家在对待听众和对待读者时都采用同样的“手段”,即:制造故事悬念,以勾起听众或读者的好奇心。

王晋康的《追杀》一开始就设置悬念:K星间谍潜入地球。“反K局”派超级侦探于平宁去对付5个可能是K星的间谍嫌疑分子,“只要找不到可靠的豁免证明,就一律秘密处决”。

这时,读者会提出若干问题:于平宁能不能找到K星间谍?他会不会滥杀无辜?于平宁为什么会如此仇恨K星间谍?

王晋康首先安排了于平宁全家遇飞碟,妻子和孩子被飞碟上的K星人杀害的情节。回答了为什么于平宁那么仇恨K星人的问题。同时,作者巧妙地埋下一个伏笔:于平宁与K星人遭遇时曾死里逃生。当最后,于平宁发觉自己就是K星间谍时,才使读者大吃一惊:原来如此!

所以,设置悬念和埋下伏笔几乎是同时进行的。悬念和伏笔要尽量安排在故事的开篇。

要故事精彩,除了设置悬念和埋好伏笔外,很重要的是要有个好的开头,有出人意料的或令人回味的结尾。

邓若愚的《天问》一开头就有“戏”:“安云知道怎样适度地运用自己的姿色。”

何宏伟的《本原》从一家小酒馆敲响开台锣鼓。从弥漫着烟昧酒味的气氛中,把人们引向微观世界——引向粒子的波粒二象性这一严肃主题。

龙凯骅的《未来》一开始就写一位不堪学业重负的学生想自杀。这和许多惊险科幻故事一样,开始就是一场生死搏斗,都是为了抓住读者。

一位作家说:写文章,从第一句话开始就是为了有个好结尾。

另一作家说:故事要围绕高潮来编。

“为了好的结尾”和“围绕高潮”,都有道理。此外,还要根据故事本身的需要来编。

那么,科幻小说中的故事是怎么流动起来的呢?前面谈到“两个心脏”不停地跳动,推动情节发展。而“发展”和“流动”的方法有所不同。

一种是时间流,比如《魔鬼三角与UFO》,是按照时间顺序讲故事的。

一种是空间流,比如《远古的星辰》《没有答案的航程》,是一幅幅画面,稍微交待一下时间,就流动起来了。

还有其他的“流”,比如按人的主观意识的流动创作的“意识流小说”。

讲故事,还需要一个最佳叙述角度。

什么是最佳角度?举个例子:从前,有一位既是独眼龙又瘸腿的国王,要画家替他画一张肖像画。第一位画家为了美化他,将他画成双目炯炯有神,正在威风凛凛检阅仪仗队的伟人。结果,国王将画家杀掉,因为国王认为这是对他的讽刺和亵读。第二位画家吸取了教训,照实画出瘸腿拄着拐杖的独眼龙,国王也不高兴,又将画家杀掉,因为国王不愿承认自己如此难看。第三位很动了一番脑筋,将国王画成举枪瞄准的姿势(自然要闭上一只眼睛),而一只腿踩在一块石头上(自然看不出他一只腿短)。国王看了大为高兴,因为它既真实又掩盖了自己的缺陷。这位画家显然十分机智聪慧,巧妙地设计了国王姿态的最佳角度。这则故事对创作科幻小说时如何谋篇布局,不无启发。

叙述角度还有一个通过什么主体审视、观察面临的一切的问题,即通常所说的叙述人称。

一般在讲故事时,比较少用第二人称叙述,除非在故事发展到一定阶段,由某人交待一段情节,如“他”遇到什么事时是怎么想的、做的等。其实,那只不过是“转述”而已。另外,在某些抒情诗里,有你如何、你怎样的叙述,那是便于作者直抒胸臆。

第三人称又称“万能角度”。它一会儿可以让你讲太空中发生的事,一会儿可以让你交待地面上的雷达站如何动作,这种角度相当自由。比如《冷酷的平衡》,开始写飞船上发现了偷渡者,偷渡者被逮住了,原来是一位少女。为了“平衡”,少女将被“处死”——抛掷在太空中。飞船的驾驶员想方设法让少女与他的哥哥通了话——补充交待了他哥哥等待飞船的援助,处于险境。这样把环境(太空中一艘飞船),主人公和她的哥哥的关系,有条不紊地展现在读者面前。特别是妹妹将被“处死”之时那动人心魄的场面,作者绘声绘色地、多角度多层次地推进,收到极佳的效果。第三人称被称为“万能角度”,但恰恰是“万能”,在“拉近读者与故事的心理距离”这一点上,又不如第一人称。

著名作家茅盾在谈到短篇小说创作时,特别推崇第一人称叙述方式,认为这样切人快、省笔墨,一下子就把读者拉进了故事之中,还易使读者与作者贴近。

《天幕坠落》的成功很大程度在于选择了最佳叙述角度。作者以一个小男孩的口气,叙述了一个家庭悲剧故事。首先,我——一个小男孩,就给人以真实可信的感觉。他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讲妈妈生病,姐姐为救助妈妈到人体器官商店去出售器官,没有成功。爸爸为妈妈的病一筹莫展,用酒麻醉自己,姐姐对爸爸憎恶,妈妈去世,以及后来爸爸找到“富有的婆姨”,谋到“一份去南极的工作”——一句话,用儿童的天真语言来讲这个悲剧故事,更具有强烈的感染力。作者并没有直接写出爸爸如何默默地为儿女生存献身的过程,也没有写爸爸被姐姐误解心里多么难过——这些描叙,若写出来也许会成为节外生枝的多余笔墨。没有写出这些,让读者去想一想:我看见爸爸的皮肤披在一位有钱人的身上,多么震惊;我把爸爸的秘密告诉姐姐,姐姐将如何追悔莫及。作品妙在给读者留下很大的思维空间,让他去流泪,去回味,去思索。

当然,第一人称叙述也有其缺点,就是要讲一个复杂的过程就不那么方便,特别是难于揭示他人的内心世界。为此,有些作者便采取了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交叉使用的方式。但这需要高明的结构技巧。聪明的作者在构思谋篇之前,得想一想,用什么角度叙述要讲的故事才会收到最佳效果。

四 描写环境与氛围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月黑,风高,是某些具有惊险性内容的作品常设置的典型的环境与氛围。要写成一篇上乘的科幻作品,作者在构思谋篇时,一定要设计环境与氛围。不能设想在人烟稠密的平原,会演出“武松打虎”这样惊险、壮观的活剧来。

《浓雾号角》写的是一只孑遗的恐龙潜伏在深海,当它听到灯塔的号角声时,误以为是另一只恐龙在呼唤。于是,它克服重重困难,游向灯塔。最后毁了灯塔,失望地潜回深海。作者布雷德伯里把故事的环境选在一座孤零零的灯塔和远离陆地的冰冷的海上。“灯塔在工作,灯光向四周射出,灯塔的喉咙发出浓雾号角的颤抖嗓音,岸上一百英里之内没有一座城镇”。这样的环境给故事的展开提供了最佳的“舞台”。

《破楼梯》写的是一位作曲家回到与恋人一起生活过的小镇,在满是荒草、陈旧破朽的别墅废墟里竟见到了恋人的身影。一个惊险的科幻故事便在这样的环境展开了。作者在情节展开时,反复出现恐怖的破楼梯,为最后的凶杀作好了铺垫。

对于作者来说,选择环境的重要性就好比斗蟋蟀,必须有一个小小的笼子。

没有笼子,也就没有了促使两只蟋蟀相斗的典型环境,从而难以展现由蟋蟀厮杀所引出的故事。“笼子”有大有小。两人在平地上打斗,就远不如在飞驰的火车顶上、在直升飞机上打斗更精彩。

《魔鬼三角与UFO》的故事背景是魔鬼三角,本来就是神秘莫测的地方,但许多后来者把这个典型的环境用滥了。作为中国作者,可否以藏北无人区、湖北神农架、楼兰古国遗址等,作为科幻故事产生的“环境”呢?

一些初学科幻写作的作者在“讲故事”时,很不注意选择环境。

比如写两个星球即将大战,为了方便交待双方阵容,常常一开篇就开会。A星上的首脑如此这般讲一番,司令官再接着讲;再后来呢,B星上也在开会。

一位电影导演说:“我最怕拍开会的镜头,观众看起来烦。”

著名作家蒋子龙说:“如果非要开会不可,你得在会上有惊人之笔。”

项羽请刘邦赴“鸿门宴”也是“开会”,但“会”上杀机四伏,“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成为著名的历史故事。

“乡巴佬”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也就是进人了当时封建官僚阶级骄奢淫逸生活的典型环境。她闹出许多笑话,让人看到贫富悬殊,看到逗她取乐的贾府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同样的,一位城里的娇小姐走进原始森林,或是几位不懂操作技术的孩子发动了飞机,或是非常严肃的长官走进了笑声浪语充斥的酒馆——对于那些特定的人物来说,以上特定的环境都比较容易出“戏”。

有了好环境,还要写好氛围。为了使读者。“信以为真”,“身临其境”,你得用文字使读者的视觉,或听觉,或嗅觉,或味觉,或触觉感觉到你所描写的事物或景象。

写计算机房“有很轻微的嗡嗡声,感觉到电流在元器件和电路中疾速流淌”。(这就是有了听觉)

写火星上“各种各样的红色、粉红色、深红色,层次多得数也数不清,呈现出惊人的美”。(这就有了视觉)

写杀人三叶草的血“粘稠,带一股腥味”。

要造成一种氛围,不仅可以用语言描绘,也可以用对话达到这种效果。

比如:“嘘!小声点,外星人正挨家挨户地搜查。”紧张的气氛跃然纸上。

比如:“晦!地球人,微笑吧,我们阿尔法星上有适合你们居住的地方!”读者立刻感受到异星人对怵惕不安的地球来客的豁达、友善。

鲁迅十分赞赏德国版画大师柯勒惠支的作品。柯氏的作品之成功,很大成分在于制造氛围的成功。比如描绘工人斗争失败后,一位老母亲在血泊中寻找自己的儿子——整个画面一片漆黑,只用寥寥数笔勾勒出老母佝倭的身影,让人回味无穷。有经验的作家都懂得怎样设置环境,营造氛围,使作品增色。

五 塑造栩栩如生的人物

格里芬是一位天才的物理学家,发明了一种隐身术,把自己变成了隐身人。本来格里芬可以为人类做许多有益的事,但他自私、狭隘,竟向社会宣战,成了杀人犯,最后自取灭亡。H·G·威尔斯名著《隐身人》主人公格里芬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科幻小说毕竟是小说。小说需要人物。人物的特征,除了他仪表衣饰特征、语言特征外,最重要的是人物行动中表现的性格特征。比如王晋康的科幻小说《科学狂人之死》中的科学家胡狼,生性狂放不羁,一开口说话就“坦率”得令人生厌,如说:“靓女俊男与脓血枯骨的区别,只是原子堆砌的外部形态不同。”又说:“男女相爱仅仅是可恶而顽固的荷尔蒙作用。”他的行动(复制自己)更是他的性格使然。这位作家在《天火》中描绘的林天声,则是一位个性内向、肯动脑筋、外柔内刚的探索者。在绿杨“鲁文基科幻故事”系列中的鲁文基教授是一位古板而善良、急躁而能自省的科学家,与柳文扬《外祖父悖论》中的那个缺乏反抗精神的科学家老苏相比,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最近几年国内作者所创作的科幻小说中,以科学家作为主人公的篇章不少,但有鲜明个性的“科学家”却不多见。

科幻呼唤新形象,新人物。

裴晓庆的《下雪的故事》写了一位“坏小子”,生活在气候已被管制的未来世界。为了让他心爱的女友看一看真正的下雪,竟然动用了半个城市的电力。这个爱情至上的“坏小子”属于不多见的“新形象”,既浪漫又有趣。

初学写科幻的作者,应该在自己头脑中建一座形象的仓库。这仓库中装满形形色色的你所熟悉的人物。比如湖南作者唐剑华的《女同学木楠》写了一位天真、热情、可爱的外星来的女同学木楠。木楠虽是外星人,但可以看到这是从他的形象仓库中“取出来”加工的活生生的人。同时,作者对自己笔下人物所经历的事情和其所处的环境等,也须有所了解,写出来方能让读者觉得真实可信。童恩正是考古学家,郑文光是天文学家,叶永烈和金涛分别毕业于北京大学化学系和地理系。他们的作品中人物的“生活原型”,都来源于他们学习、生活和工作的环境,因而写来得心应手,真切感人。一个丝毫不了解宇航与战争的人很难写好有声有色的星际大战。初学者不要动不动就写大场面,就写统帅人物,要写活在自己形象仓库中的人物。

在初学写科幻的作者中,常常把典型的性格理解为“标签化”,好则全好,坏则一无是处。或者把性格仅理解为脾气。这样写来就太简单了。人是很复杂的,人是会变化的。儒勒·凡尔纳笔下的艾尔通是个坏家伙,但在被流放荒岛经过一番反思后,重新做人,又成为救人于危难的好人。(故事见凡尔纳的力作《格兰特船长的儿女》和《神秘岛》)科幻小说往往给主人公一个特殊的“科幻环境”,比如到处是黄金的星球,一间装有能操纵世界银行的超级电脑房,一只远离地球的生态球,还有像鲁文基教授的“鸟巢”那样的空间站。在构思谋篇之前,作者应该心中有人物,一个活鲜鲜的人“活着”。把他放在你设定的环境中,看看他与周围的人,包括他自己内心世界将产生什么样的冲突。

高明的作者往往在文章一开始不让读者“吃透”人物,或者是欲贬先褒,欲褒先贬,或者是稍稍展露其性格的一端,让读者产生出乎意料的感觉,或急切地想知道究竟。《天幕坠落》中那位酗酒看电视消沉的父亲开始给人多坏的印象,后来读到他用自己的生命之躯换得姐弟俩的生存条件时,不禁大吃一惊,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追杀》中把K星间谍的矛盾着的内心世界从“既杀人又献花”的行动中展示出来,令人震惊。

纵观中外科幻作品,与源远流长的主流文学相比,塑造具有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的人物,始终是科幻小说薄弱之处。科幻至今没有出现唐·吉河德、安娜·卡列尼娜、浮士德、欧也妮·葛朗台、葛里高利、阿Q、王熙凤、林黛玉等那样性格鲜明、形象饱满、内涵丰富的人物,这正是科幻作家应该刻苦攻克的一“关”。

六 语言要准确生动

科幻小说要用语言来表达作者所要表达的一切。

语言,被高尔基称为“文学的第一要素”。

科幻小说的语言风格应该跟纯文学作品的语言风格有所不同。

科幻小说的语言,“土”一些好,还是“洋”一些好?在中国现代小说流派中,有以赵树理为代表的“山药蛋派”,以孙犁为代表的“荷花淀派”,还有其他为人称道的“土得掉渣”、(但极有生活气息,极有文学特色)的语言风格;也有很“洋”的,很先锋,很难让一般读者读懂的“现代派”、“超现代派”等。

科幻小说常营造非现实环境,许多事件发生在未来的年代,太“土”、太“洋”的语言都不适宜科幻。比如写科幻常见的月球景色:“太阳从环形山落下来。”用山药蛋派的语言:“太阳,溜坡了。”用“先锋”语言或许是:“阿波罗疲惫地躺下,金色头颅渐沉于环形山之枕。”看来,都不如“太阳,从环形山落下来”更适当。

由此便引出“什么是科幻小说好的语言”这一话题来。衡量的标准,首先是准确,其次是形象、生动。

阿瑟·C·克拉克的《地球凌日》,描写宇航员埃文斯独自在火星上观察太阳、地球、火星排成一条直线时的壮丽景色。克拉克以丰富的知识和想象力,非常准确地描写地球“伸进太阳边缘、越来越深”,“一个完美的黑色半圆——从太阳上干净利落地咬下一块”直到整个地球“移到太阳表面上,以九千万英里之下的炼狱为背景,衬出一个浑然一体的黑色圆盘……你很容易将它错认为是块个头较大的太阳黑子”。准确的描写使读者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地球凌日”的壮美。而埃文斯的氧气即将耗尽,他为人类拍摄到这一自然奇观后就会死去,所以在壮美中充满悲剧气氛。

除准确以外,语言还须形象和生动。

在《魔鬼三角与UFO》中,这样描写游艇神秘失踪:“它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被蒸发掉了。”无疑,这是既简洁又生动的。

《美食》表现遗传工程失控给人类带来的灾难,它一开始就让读者看到女主人公的可怕面目:“她莞尔一笑,脸上的毛孔、痘痕皱成一团,满口肉瘤烂黄牙……朦胧微光中,难以分辨出手指间多硬结的肉蹼和血管。”这段语言让人物“呼之欲出”了。

《怪胎》写被电脑“老梅”在娘胎里教得比一千个博士还聪明的“怪胎”降生后,“他的两眼闪出水晶蓝色的光芒。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孩子的眼光,而是一个猎人的眼光,一只翱翔的老鹰扫视旷野、寻找猎物的眼光。”当读者读到这些时,能不在心里打个冷战?

除了语言的形象、生动外,能巧说也挺可贵。比如《蝶衣》一开头的语言就很讲究:“一只蝴蝶的死亡,色彩不再属于春天,翅膀不再属于飞翔。”这有着诗的韵致。

要写出形象、生动的语言,不妨下功夫多读诗,诗中的妙喻常让人玩味无穷,初学写作者平时注意积累和研究前人的名篇佳句,烂熟于胸,方能有所创造。前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写资本家的贪婪:“血液都在发痒!”真是写绝了;契河夫形容剃得干净的下巴“像光溜溜的脚后跟”,形容胖妇“脸上的皮肤不够用,睁眼的时候必须把嘴闭上,张嘴的时候必须把眼闭上”,都是神来之笔。

其实,以上讲的是科幻小说中的叙述语言。小说中的另一类语言,即人物间的对话,同样需要准确、形象、生动。同时,还得让读者从对话中感觉到说话人的个性、气质。

除了准确、形象、生动以外,语言精练也极为重要。契河夫说:“简洁是天才的姐妹。”要使一篇作品写得简洁,除了语言简练外,更重要的是结构精巧。“小说最忌拉过程”——一件事从始到终把过程拉完,平均使用笔墨,势必罗嗦、冗赘,败读者阅读兴味。

要写一篇优秀科幻小说不算太难,要写出一篇语言上达到炉火纯青的优秀科幻小说,恐怕要耗费百倍、千倍的功夫。诗圣杜甫说:“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大诗人对语言艺术尚且如此执著追求,可见真是艺无止境。

七 细节要有血有肉

一些读者初读《冷酷的平衡》竟感动得热泪盈眶。读罢又不禁会想:这明明是一个编造的故事,为什么那么感动人呢?

一艘飞艇带着急救药品,从地球出发到密曼星去抢救克劳思教授一行。而飞艇上发现了一个偷乘者——少女玛丽,天真无邪的玛丽是为了看望哥哥克劳思而偷偷钻进飞艇的。结果,按宇宙间“冷酷的平衡”法则,玛丽将被抛出艇外——这个故事编得极好,但还不足以感人。让人感动的是,飞艇终于与克劳思联络上了,临死的玛丽.与痛心疾首的哥哥的对话形成小说的高潮。

玛丽想起了7岁时的一件小事。那天晚上,她的小花猫丢了,小姑娘伤心地哭泣起来。哥哥牵着她,用手绢擦掉她的眼泪,哄说小花猫会回来的。第二天早上玛丽醒来时,发现小花猫果然眯着眼蜷缩在床脚边。过了好久,她才从妈妈的嘴里知道,那天哥哥早上四点钟就起床,跑到猫狗商店敲门,把老板从睡梦中叫醒,好不容易买回那一只相同的小花猫……

这一段写兄妹感情的细节有血有肉,一个很有点男子汉气派的哥哥的形象跃然纸上。而妹妹正因为太爱哥哥才会成为偷渡者。所以,她大声呼喊:“哥哥,我有多少话要告诉你啊!现在不能了,我们马上要告别了。也许你还会见到我,在你的梦中:我梳着小辫,抱着死去的小花猫在哭;我像微风一样,轻轻吹到你的身边,随着你到处飞翔……哥哥,我将无法再思念你了,你可要加倍地想念我呀!”

飞艇上的宇航员巴顿非常同情小玛丽,却爱莫能助。

小说很细腻地描写了玛丽“站在巴顿背后,双手搭着他的肩膀,踮起脚,伸长脖子朝通讯器大声呼喊:‘哥哥,你好!’……巴顿感到滚烫的眼泪滴进了自己的后颈,他赶快站起来,扶着玛丽坐下,将话筒调节到座位的高度”。

其实,巴顿替读者感到“滚烫的眼泪滴进了自己的后颈”,这是多么生动的一笔!

著名作家流沙河谈到小说与故事的区别时说:“因有细节,故称小说。”

中国杰出的作家沙汀将写小说的“秘诀”总结成八个字:故事好编,零件难找。

所谓“零件”,就是细节。

故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瞎编”;而细节必须给人以真实感,哪怕是荒诞的细节也要让人有真实感。细节,必须有血有肉。

阿西莫夫的著名短篇科幻《月球,血溅音乐钟》,描述一位贪婪的走私犯佩顿杀死了同伙,盗走了月球文物音乐钟,检察官请宇宙学家伦斯协助破案。伦斯和检察官来到佩顿家里,一番交锋后,伦斯请佩顿看一只破旧的音乐钟。佩顿看过音乐钟后,伦斯请佩顿把音乐钟扔过来。这时——

佩顿机械地举起钟,用力一掷,但只掷到三分之一的地方,钟在地上摔得粉碎。

佩顿曾百般抵赖,说自己从未去过月球,这一动作露了马脚。

伦斯解释道:“月球引力比地球小,佩顿把钟举得很高,而投掷时用的力却相差甚远,说明他的肌肉还没有完全恢复,不适应地球引力……”

可以说,这篇小说是围绕“掷钟,钟碎”这一细节展开的。这个细节,既将小说推向高潮,又表现了伦斯的睿智。

在《生命之歌》里,王晋康是这样写机器人小元元的:“小元元放下白猫,用脏兮兮的小爪子亲切握住朴重哲的手。”

当妈妈有意夸奖他棋艺高时,“小元元骄傲地昂着头,鼻孔翁动着,那是他得意的表情”。

正因为这些成功的细节描写,把机器人小元元写活了,最后孔宪云要杀掉他才会产生震撼读者心灵的艺术力量。

读《冷酷的平衡》可以明白:煽动感情靠细节;读《月球,血溅音乐钟》和《生命之歌》可以明白:刻画人物靠细节。《无悔的瞬间》的主人公宁可违反时间旅行法,遭到严厉惩处也不愿伤害自己的父亲。最后,她留下血写的两个字:无悔!这个细节使作品更具有思想价值。

小说中的细节有时“附着”在一把梳子,一方黄手帕,一件小道具上,有时是主人公的一个小动作,一句口头禅。《天幕坠落》中父亲背上的黑红相间的棋盘就是极好的细节(也是极好的伏笔)。细节不仅煽情,而且使小说首尾呼应,结构更加严谨。

诗有“诗眼”,戏有“戏胆”,科幻小说的“眼”与“胆”在于细节。有经验的作家,常常是先有了极好的细节,才逐渐编织故事。

总之,细节在作品中的作用很大很多:它有助于展现人物的性格,揭示人物的心灵世界;可使作品的故事情节显得有声有色,生动感人;有助于渲染环境气氛,使读者如身临其境;能“画龙点睛”,使作品的主题思想一下子凸现出来。

零件(细节)难找,但有心人——处处留意观察生活,琢磨生活的人,会经常拾到极好的零件。

声明:本文是由会员徐若瑄在2023-06-23 20:39:06发布,如若转载,请注明本文地址:https://www.pixivzhan.com/xiezuo/232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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